【資料圖】
站在銀川腹地,遠(yuǎn)觀賀蘭山。山在沙與水的重重包圍中巋然矗立。綿延不絕的山體,似強壯的臂膀,將銀川攬在懷里。山上聳立的樹木,矢志不渝地將賀蘭山一再拔高。當(dāng)我仰望賀蘭山的時候,腳下的地丁也以藍(lán)色的花兒仰面迎接著太陽。
賀蘭山是大自然碩大的衣櫥,收納著草木的全部衣裳。羽葉丁香的花裙子,油松的綠塔裙,白楊的晚禮服,山桃花的粉絲巾,益母草的花翎子……四季流轉(zhuǎn),所有的草木都會在相宜的季節(jié)從衣櫥中翻找出自己的衣服穿在身上。山中的每一日,都有盛裝的草木在歡度它們的節(jié)日。
而賀蘭山下的戈壁灘,布滿著荊棘,也鋪滿著亂石。棘刺尖利,礫石堅硬,站在上面,硌得腳疼。
堅硬的石頭是賀蘭山,粗糲的樹木是賀蘭山,幼嫩的草芽也是賀蘭山。龜裂的石縫是山上每一種植物通往土地的必經(jīng)之路。如果沒有裂痕,你叫細(xì)碎的草籽如何抓住那些龐大而堅硬的石頭?石縫向天,承接著時光,也迎接了雨水和陽光。當(dāng)種子落進(jìn)石縫后,它們就會在時光中演繹出眼前的美景。石縫是賀蘭山留給生命的通道。一座山的格局,不只是體態(tài)的巍峨和高大,而是讓所有想留下來的生命能夠繁衍生息。
石苔花印刻在石面上,五彩斑斕。那石頭開花的光景,仿佛是從我的夢境中來。石苔花是大自然刻在石頭上的巖畫,而賀蘭山巖畫則是遠(yuǎn)古時期的人們種在石頭上的石苔花,每一幅畫面,都是他們生活、思想、文明的真實記錄,無論是日月星辰還是生活盛景,都留在了石頭上。我仿佛看到了那些時光深處的人們,篤定賀蘭山就是一塊寶地,便定居于此。他們的后裔在山的庇佑和黃河水的浸潤下,從山川草木中汲取力量,獲得繁盛。
淺草中散布的羊群,像是被山野放牧著的一群石頭。夕陽西下,賀蘭山用它偉岸的身軀,把山腳的亂草灘遮進(jìn)暮色中。暮色是一個碩大的羊圈,讓每一只在草中隱身的羊兒都在原地休憩。
蕓草細(xì)小,貼在石頭上生長,是賀蘭山的“原住民”。草在石頭上欣欣向榮,蓬蒿的香味是它傾其所有的熱情,讓石頭不再冰冷、堅硬。真想將它們捧在手中,而我溫?zé)岬碾p手卻沒法將它們養(yǎng)活。山榆的葉脈纖細(xì),伸向葉緣的同時,也伸入了賀蘭山深處,經(jīng)由樹葉的指引走進(jìn)賀蘭山,每一枚樹葉都染上了賀蘭山的四季。
如果不是接連下雪,賀蘭山上的雪是不會沉積下來的,向陽處的雪總是會在幾個晴朗的日子后消失不見。而賀蘭山高聳的主峰上,則是終年無夏。我因長久地在賀蘭山下生活,運氣好時,抬眼便能看到賀蘭晴雪的盛景。眺望賀蘭山,已然成為我的一種習(xí)慣。我感謝命運,讓我在為生計奔波的間隙里,能夠獨享一片蒼茫天地。身前的遠(yuǎn)山,面前的石頭群,身后細(xì)密的腳印,在生活的細(xì)微之處,給予了我內(nèi)心的博大。
賀蘭山,以石頭的形態(tài)屹立。身上的龜裂,在雨水的滋養(yǎng)后,有新的皮膚在滋長,每一棵草都是石頭四時變換的表情。我會在閑暇時手握一把草籽,爬上賀蘭山,將它們?nèi)鲞M(jìn)山里,這是我對這座山充滿敬意的拜謁。
《 人民日報 》( 2023年08月30日 19 版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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