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你有沒有試過,凌晨四時,穿越沉睡中的城市,去尋找日出之時剎那間的蓬勃燦爛?
于夜的涼薄里,起行。路上天還全黑,鳥在棲息,屋舍也在沉睡。這條熟悉的大道,兩旁有著法桐寬闊的葉片,時已仲夏,昨日一場沛雨,枝葉紛紛落下。踩上去,沙沙沙,除了腳步聲伴著微弱的星光,靜闃無聲。白日的城市喧囂如潮水褪去,夜的風拂過耳際,街燈暈眩迷蒙,隱隱綽綽包裹著墻上涂鴉,記錄著城市的囈語。一座城,尚在夢中……
也只有在此時,你才會聽到這個城市巨人的呼吸。呼——吸——,呼——吸——,他的鼻息驚擾了樹上枯葉,于驚厥中,葉子飄然墜落。
山路在眼前了,黎明曙色給山石草木都蒙上一層灰色?!罢空柯端?,匪陽不晞”,這暗色調(diào)卻是五彩斑斕的洪流出現(xiàn)之前的序幕。
站在半山腰,回望這云霞下的城市。城中多湖,黎明時湖中水汽蒸騰,霧氣時移時凝,文霞成綺,澄江似練。慢慢地,天水相接處現(xiàn)出一道紅霞,那霞的光暈越來越大、愈來愈亮。我目不轉(zhuǎn)睛,看到太陽如負重擔,一縱一縱,使勁兒想掙出海面。世界都成了背景,惟余海與日,形成了一線與一點。
這是蒙德里安畫中的大海嗎?去除表象蕪雜,在色彩與線條間,讓觀者自去感受濤的洶涌,揣測那暗夜里燈塔的光亮。此時,極目處隱隱露出一條絢爛金邊,汪洋、山石、云朵,連觀日的自己,也似乎嵌入這光亮中,成了金色的一部分。
禪宗發(fā)展到六祖時,花開兩朵,惠能南禪重頓悟,神秀北禪重漸修。此時的海與日,是觸機頓悟,或是經(jīng)年漸修?
帶著肅穆的歡悅,奏著晨的牧歌,萬物,醒來了。聽,東君,駕著他的車馬馳近了!楚地之人將太陽神呼為“東君”。
忽然,暗的帷幕被一把利劍徹底揮斷,史詩的斷章轟然中開,揚帆起航的英雄掀起一場驚瀾。日神,幾乎是在一剎那間,籠罩萬物,淋漓地在每個角落灑落他的光芒!
楚人唱起來了,他們舞蹈著,鼓瑟吹笙,以悠揚的楚聲唱道:暾將出兮東方,照吾檻兮扶桑;撫余馬兮安驅(qū),夜皎皎兮既明。駕龍辀兮乘雷,載云旗兮委蛇;長太息兮將上,心低徊兮顧懷。我讀楚辭,常常不自覺為這東方式的狂歡感染、裹挾,每讀至此,眼前總會再現(xiàn)三千年前祭祀神祇的一幕。
楚地萬民把他們對自然偉力的崇拜寄托于“巫覡”,在男曰“覡”,在女曰“巫”。他們更把世間男女戀情嫁接于儀軌之中,覡接陰神,巫迎陽主。這樣想來,本應(yīng)肅穆的典儀竟演化為戀愛中男女的思慕!這是楚文化獨特的魅力——表面“娛神”,實際“娛己”。
遙遠古老的華夏吟唱里,“人性”在“神性”的籠罩下微微一笑,竟顛倒眾生了!
現(xiàn)在,我站在崖壁高處,大西洋的風吹過來,象征主義的奇絕色彩噴薄而出,烈焰涂滿黎明的天空!
心中的聶魯達說:“你在遠方時,全部的愛,會忽然而至!”
是的,我在這里,我在遠方,張開雙臂,迎接東君的降臨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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